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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上荠菜鲜

冰河皲裂的声响刚刚盈耳,天气稍微有点和颜悦色,草绿遥看近却无。这个时节,切莫辜负,握一柄钝铲,拎一只筐篮,迎着徐来的南风去乡野,在溪边、在返青的麦田里,附身靠近大地,剜取那些锃新的蓬蓬新绿,荠菜,会悦动你的味蕾,丰富你的营养,引你醉飨新的春意。“十亩之郊,菜叶荠花;抱瓮灌之,乐哉农家。”明人陈继儒对荠菜和田园的描述引人浮想。荠菜生乡野,自古就是农家菜。趁着春光正好,去寻剜一两个时辰,下得厨房,摊荠菜蛋饼,包荠菜饺子,烹荠菜羹汤,再或者干脆蘸面酱生食,都可称好味一碗。如若与家人鲜香共尝,忆昔看今,融和谐于一室,聚亲情满厅堂,更是乐哉美哉。

荠菜普通且普遍,南江北国,处处都是栖身之地。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荠’生济济,故有之‘荠’。”乐生乡野的荠菜,卑微娇小,但却心怀慈悲,除了会令人聊解馋意,昔年饥馑时代,它还义无反顾充当过救荒之物,喂养过历朝历代的饥民和难民呢。穿越过千百年的历史时光,荠菜甘美如一,丰盛了一代又一代国人的餐桌,承传了一代又一代国人的乡愁。到如今,荠菜依然乐受春风浸染,与春同行。

春风起的时候,老家猫冬的村人便猛丁醒了。擦了钝铲上的锈迹,补了筐篮上的缺损,疾步去向草绿尚无的坡野,附身沿着堰埂、沿着溪边,有的径直走进乍醒的麦地,虔诚地找寻正待蓬勃的荠菜。晌午,孩子们还在放飞风筝的当口,街巷里陡地浓郁起荠菜的鲜香。少小离家,这些暖人的画面,永远镌刻在我的脑际,因为有乡愁牵念,更有人性滋养,再久,也无法风干。

印象中,娘是烹制荠菜的好手。洗去泥沙,摘去枯叶根须,娘将嫩绿的荠菜剁了,淋少许油,撒几撮盐,包素馅儿荠菜饺子。灶台炉火正红,蒸汽徐徐升腾,荠菜鲜香扑面而来,咬一口渴盼已久的素馅儿荠菜饺子,每每都是惬意顿生。娘说,荠菜生在乡野,从不祈求肥水,应时而生,素颜于世,如若加了它物,味道就没有原本的厚度了。年近花甲,娘客居城里,确实没有能力再剜荠菜,再包素馅儿荠菜饺子了。但每到春上,老人家依旧拥有早年住在乡间的那份念想和期盼。

今年节气刚好,我抽了时间,专门跑去乡野,寻着童年的足迹,剜了足够多的荠菜,与妻子一起包了素馅儿荠菜饺子,让年迈的娘亲尝鲜。看着娘亲脸上映出的笑容,我随又念起了明末与董其昌齐名的文人、画家陈继儒。一辈子,陈继儒过着“十亩之郊,菜叶荠花;抱瓮灌之,乐哉农家”的田园生活,拒诱惑,慎做人,乐桑田,嚼得菜根,其文其画便融进了舒朗清气。

春景恣人,我看到眼下更多的城里人也愿意走出楼厦,走进乡野,弯腰俯首,对一株株风餐露宿、出身清苦的荠菜吐露“暧昧”,心愈发暖了。崔启昌 (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青岛市散文创作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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