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鸡蛋

　　□ 王金香
　　七岁那年，我干了一件傻事，至今回想起来仍自责不已。
　　我家住在农村，小时候的生活清贫如洗。童年的记忆里，一年里最稀罕的东西，非过生日那天的两个鸡蛋莫属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鸡蛋是农村孩子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记得那时候，我们姐弟三人轮到谁过生日，母亲就会在当天早上给“小寿星”煮上两个鸡蛋，炖上一碗白米粥。我们三人有个约定：谁过生日只能吃一个鸡蛋，剩下那个由另外两人平分。这样一个人过生日，三个人都有鸡蛋吃。
　　姐姐弟弟的生日比我的早，他俩已吃到了期盼已久的鸡蛋。我的生日是农历十月初，正是秋收最忙的时候。父母总是每天早早地出坡，晚上摸黑才回家，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精疲力尽。
　　到了我生日这天，母亲早早起床做好了饭。为了心心念念的两个鸡蛋，我也比平时起得早，胡乱洗了把脸，就站在锅台旁等着吃早饭。一想到有鸡蛋吃，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然而，母亲掀开锅盖的那一瞬间，我心凉了：锅里没有鸡蛋，也没有白米粥。等了一早上的希望落空，那种心情无以言表。我没作声，心想也许中午母亲会给我煮上鸡蛋，就草草吃了几口饭，急切又不得不耐心地等待着。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父母急匆匆地回到家做好饭，随便扒拉了几口，又蹿到坡里忙活去了。我心里有点不高兴了，把最后的希望放到了晚上。
　　天黑了，父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母亲顾不得歇一下，就赶紧煮上了一大锅地瓜。我神色黯然地站在锅台旁，心情失落到极点。母亲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只顾烧火做饭。
　　吃晚饭时，我没有出去吃饭，一个人趴在炕上默默地流着眼泪。母亲喊了我两声，我没有回应。母亲端着油灯走进房间，问道：“二嫚儿怎么不出去吃饭？”
　　我没作声，母亲放下油灯，拽我起来，看到我满脸泪水，怔了一下，如梦初醒般喊了起来：“呀！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怎么给忘了呢？这记性！”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竟然“哇”的一声哭了。母亲喃喃自语，给我擦着眼泪：“下年我一定给你补上，到时咱煮四个鸡蛋，我一定想着！走，先去吃饭。”
　　母亲连拉带扶地把我弄到饭桌旁，挑了一个软软的大地瓜塞到我手里：“吃吧，甘甜！下年一定想着给你煮四个鸡蛋！”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端着四个鸡蛋送到我手里，我高兴地都笑出了声……日子又开始掰着指头过，期盼着这一年快点过去，下一个生日快点到来。
　　如今父母年事已高，我也身为人母，体会到了当年生活的艰辛和父母的不易。我自责年少时不懂事，不知道体谅长辈。每当与父母谈及此事，他们总会告诫我不要忘记过去的苦日子，要珍惜现在的好生活，饱时思饥，忆苦思甜，日子才能长长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