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女的入党之路

　　1990年7月1日，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69周年的大喜日子里，笔者访问了原藏马县(今属黄岛区)妇联主任、离休老干部杜文婷同志。她讲述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壹
　　特殊的聚会

　　我10岁那年，也就是“七七事变”后的第二年春，日本侵略者占领了泊里。这帮强盗每到一村，不是抢劫就是强奸妇女、杀人放火，逼得庄户人东躲西藏。国民党的区、乡政府则以抗日为名，纷纷拉起武装，一个劲地向老百姓派捐募税，抓丁拉夫，使本来已经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庄户人又背上了一个个沉重的包袱。这时，我老实巴交的哥哥一反常态，经常与几个要好的穷哥们聚在一起说东道西。因为哥哥特别疼我，所以他们在一起时也不赶我走，而是让我旁听。有一次，哥哥对大家说，我们不能这样等死，要与他们拼。还说西边山区有八路，如果斗不过他们，就去找八路。哥哥的话，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哥，我也要跟着你去！”看着哥哥那股子坚决劲，我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好哇，我们又多了一个伙伴。”一个远房哥哥高兴地说，并用手摸了摸我的头。
　　哥哥则用怜爱的眼光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小妹，这是大人干的事，等你长大了哥哥就领着你去。”
　　如果是平时，我又要在哥哥面前撒娇了，但这次当着大伙的面，哥又那么严肃，我只好不吭声。然而，哥哥的行动已经吸引了我，我期望自己快快长大，好有参与之日。

　　贰
　　面见八路军

　　这年冬，哥哥经常不在家，也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但每次回家都是笑容满面。我心里很纳闷，便问：“哥，你怎么这样高兴，是不是找上媳妇了？”哥笑着说：“比找上媳妇还高兴。有了媳妇只能咱一家人高兴，八路军到了泊里，庄户人都高兴呀！”看哥哥这种欢喜的样子，我也高兴起来，急忙拉着哥的手，让他领我去看看八路军。哥哥看我急成这个样子，就哄我：“八路军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最喜欢听话、不怕坏蛋、热爱穷人的好孩子。”接着，他又问我怕不怕坏蛋，我说怕鬼子。哥哥就用手指了下我的脑门：“真没出息，八路军不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听哥哥这么一说，我只好打消了去看八路军的念头。哥哥觉着把我哄住了，就叫我到坡里去拾草。可我哪有心思拾草，脑子里老想怎样才能不怕鬼子，什么时间才能见到八路军。这天晚上，我又找到哥哥，小声问他怎样才能不怕鬼子。哥哥见我这样认真，就笑着说：“真拿你没有办法，明天就领你去泊里见八路军。”我高兴地两手搂住哥哥的脖子说：“哥哥真好，我永远听你的话！”
　　这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总想象着八路军是什么样子。娘看我睡不着，就吓唬：“你再不睡，就让鬼子吃了你。”这句话不但没有吓住我，反而使我更睡不着，盼着天快亮，好早一点见到八路军。
　　第二天一早，哥哥就领我去泊里。我们马家庄到泊里有7里路。这是我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居然没觉得累，不知不觉就到了泊里。一到泊里街，就看到许多穿军装的人，他们有的在扫街，有的在给房东挑水，有的在跟老年人说话，有的在教小孩唱歌……他们同老百姓真是亲如一家人。我琢磨着这些穿军装的人可能就是八路军，心里特高兴，觉得自己这么小就见到八路军，真了不起。不一会儿，我跟着哥哥来到了一处八路军办公的地方。一进屋，屋里那位同志就站起来与哥哥握手。他们握手时那个高兴样真没法形容，好像是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哥哥指着我对那位穿军装的人说：朱同志，这是我的小妹。她想八路军都快想疯了，非让我领她来看看。”朱同志听完哥哥的介绍，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小妹妹，我就是八路军战士，你看我不是和你哥哥一样嘛！我们八路军战士都来自老百姓，和老百姓心连心，打鬼子，打汉奸，救国救民。”我觉得这位八路军同志和蔼可亲，就鼓起勇气，向他提问我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搞清的问题——怎样才能不怕鬼子。这位同志坚定有力地说：“只要全国老百姓团结起来，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就不怕鬼子横行霸道，就能把鬼子赶出中国！”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不禁为之一振：的确，见了鬼子就藏不如团结起来反抗。
　　从泊里回来后不几天，村里就建立了青救会、妇救会和儿童团等群众组织。我参加了儿童团，并在儿童团学会了好几首抗日歌曲，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

　　叁
　　党员在身边

　　1939年5月，八路军部队撤离泊里，开赴沂蒙山。八路军一走，汉奸队伍就来了，他们到处抓共产党。汉奸队伍狗仗人势，我却并没有被他们吓倒，老觉得八路军会很快回来。有一天，汉奸队伍来我们村抓共产党，一个也没抓着后，他们垂头丧气地走了。我想，村里谁是共产党呢？那时的我还搞不清共产党是怎么回事，只是模糊觉得共产党了不起，能领导全国老百姓打鬼子，打汉奸，救国救民。于是，我萌生了一个找共产党的念头。
　　一天晚上，堂哥杜锡九在我家玩。晚上1点多钟，我哥和堂哥拿着一卷红绿纸及浆糊，悄悄地离开了家。由于我睡着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间回来的。第二天早晨，村里大街小巷贴有不少标语口号，如“全国各族同胞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汉奸走狗绝没有好下场”“共产党、八路军就在我们身边”等等，群众看到这些标语，非常激动，高兴地说：“共产党、八路军真是天兵天将，鬼子汉奸别想抓到他们。”听到这些议论，我高兴得直拍掌。等我冷静下来后，猛然想到了哥和堂哥夜里的活动，觉得这些标语口号就是他们贴的，他们肯定是共产党。想到这里，我急忙跑回家，来到哥哥的房间，小声说：“哥，昨天晚上咱村来了共产党、八路军，还贴了很多标语。”
　　“群众都说些什么？”哥哥不慌不忙地问。
　　“群众真高兴，说共产党、八路军就在我们身边，我们不怕汉奸二鬼子……”我把听到的话都告诉了哥哥，然后一个劲地笑。哥哥看我笑成那个样子，就问：“小妹，你笑什么？”我趴在哥哥的耳朵上说：“你就是共产党！”哥哥听了，先是一愣，后来严肃地告诉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听哥哥这么一讲，我知道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我激动得两手搂着哥哥的脖子，边晃他的头，边娇气地说：“我也要当共产党。”然而，哥哥却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等你长大了再说，现在不准你向任何人说这事。不然，让坏蛋知道了就要杀头！”
　　从这以后，我对哥不仅更亲昵了，而且常以敬佩的眼光看他，觉得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硬汉，是群众敬仰的英雄。同时，我也为哥哥担心，想着千万不能让坏蛋知道他就是共产党。

　　肆
　　珍贵的礼物

　　1942年夏季的一天，汉奸队伍来我们村，勾结伪保长，抢群众的粮食，哥哥带领群众同伪保长进行了说理斗争，并扭送伪保长到伪区公所打官司。伪区长在事实面前，为了不激怒群众，撤了保长的职务，并答应让群众自己选一个保长。之后，群众选了一个倾向共产党的人当了保长。这件事在村里影响很大，哥哥的威信也因此越来越高。父老乡亲有什么不平事，都会主动找哥哥说道。哥哥成了全庄的大忙人，我也几乎当了哥哥的通讯员和侦察员。他对我的表现很满意，经常说我进步很大，并鼓励我今后办事一定要想到广大劳苦大众，并说“为他们办事才活得有意义”。　　
　　1944年4月25日，是我17岁生日。这一天，哥哥让我和他一起下坡干活，说有一件生日礼物要送我。我心里好奇：往年过生日，哥哥从没给过我礼物，怎么今年要给呢？他是一个穷扛活的，能有什么礼物给我呢？可哥哥从来没有骗过我呀！真是琢磨不透。但我还是高高兴兴地跟着哥哥下坡了。当我们来到一棵松树下时，哥哥让我停下。
　　“好妹妹，哥哥是个穷光蛋，拿不出什么东西给你，真对不起你呀！”说着说着，哥哥流下了眼泪。
　　“哥，你不要哭了，我不要生日礼物了！”我的心难受极了，都17岁了，怎么能让哥哥伤心呢。
　　“不！我确实要送给你一件礼物。不过，这礼物既不能吃，也不能戴，更不能看。”
　　“那是什么呢？”
　　这时，哥哥恢复了平静。接着，他一口气讲了共产党的性质、纲领、纪律、任务和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并十分严肃地告诉我：“你已经17岁了，是个大人了，要在对敌斗争和群众工作中经受考验，创造条件，早日加入党组织。我争取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听了哥的这些话，我全身热辣辣的，激动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连连点头，决心永远记住这份比金子还珍贵的生日礼物。
　　从这时起，哥哥更加关心我的一举一动，帮助我提高政治觉悟和理论水平，传授对敌斗争经验和做群众工作的方法。在哥哥的帮助下，我越来越像一个革命战士了。

　　伍
　　薪火永相传

　　就在我努力工作，接受党组织考验的时候，我的哥哥却遇到了不幸，被叛徒出卖了。
　　那是1945年5月中旬的一天拂晓，汉奸团长王德三带爪牙包围了我们村，逮捕了我哥哥和另外几名地下党员。当时，我们被砸门声惊醒，哥哥急忙起身，安慰老少，告诉我们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讲他是干什么的。然后，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说：“要记住，共产党是抓不尽、杀不绝的！我如果牺牲了，不能做你的入党介绍人，还会有其他党员同志来介绍你入党。同时，你要挑起家庭担子，顽强地活下去！”我咬紧牙关，含着眼泪不住地点头。此时，王德三及其刽子手破门而入，朝着哥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哥哥满脸是血。面对这帮豺狼，哥哥不但不惧怕，反而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汉奸走狗嚣张不了几天了，就要同你们的主子一道完蛋了！”王德三不由分说，带着哥哥就走了。6月1日，年仅24岁的哥哥高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及其汉奸走狗”、“共产党万岁”的口号，英勇就义。
　　哥哥和一批共产党员的牺牲，激起了无数革命群众的义愤。他们掩埋了烈士的尸体，更加自觉地团结在党的旗帜下，勇敢地投入到我军发动的“泊里战役”，歼灭了罪恶累累的伪滨海地区警备军，解放了藏马县的人民。我也在18岁生日那天，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摘自《黄岛党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