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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往事

  □崔均鸣
  一直认为,考大学是人生的最佳出路之一,特别是对于那些家境贫寒的穷孩子来说,高考为他们提供了一次平视生活的机会,更提供了一种独特的生活体验。对于尚没有完全独立的高中生来说,这是一场非常特殊的人生检阅。经历了这场检阅,我们就可以把自己称为大人了。
  1984年,我也曾是一名应届高中毕业生。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许多事情早已忘却,但高考时的事儿仍然历历在目——
  同宿舍的同学中有家境富裕的,高考前开始增加营养。其中,一种名叫“麦乳精”的冲泡饮品极为走俏。老爸得悉情况后,犹豫了许久也没舍得给我买,却灵机一动从单位卫生室里开出了两包500克袋装葡萄糖粉捎给我。每天,我像饮用麦乳精一样冲泡一大杯葡萄糖粉补充营养,那感觉与喝了麦乳精是一样一样的。
  那时,我在离家约15公里外的一所重点高中住读,回家需要坐一站绿皮火车,车费5角。为了减少开支,我一般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但是,在临近高考的日子里,每个周日我总能收到妈妈托邻街的丛姓同学捎来的可口咸菜。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种只有妈妈才会做的下饭佳肴。虽然它只是用面酱和鸡蛋加工而成,但那口味、那咸淡只有妈妈才能做出来。
  那一年,上初中的弟弟不知给富家同学代写了多少次作业,赚了5元钱,他全部寄给了我。接到信的那天,我悄悄躲在一边哭了一场。这笔钱之于我,堪称“雪中送炭”。它让我在备考期间可以从容地到校门外的小饭店里点一份要价8毛钱的干豆腐炒肉。每每我都会吃得满嘴流油,精神焕发。
  高考前一天,妈妈拿出了家中的全部积蓄,与弟弟一起购买了水果、罐头等食物登上了来学校的火车,在黄昏时分把“奢侈”的食品送到我手中。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妈妈和弟弟因为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家的火车而在城市街头踟躇了一整晚。
  高考当天,我的同桌大海的爸爸前来陪考。入考场前,有小贩向考生兜售汽水(那种汽水当时允许被带进考场),大海的爸爸给大海买了汽水后,见我孤伶伶地往考场走,立即再次掏钱,给我也买了一瓶。
  经历了高考,我突然感到自己长大了。在大睡三天三夜后,我用坚定的神情说服妈妈,到一家安全设施极差的个体小煤窑里当上了临时矿工,日薪5元。那年秋天,我拿着自己在黑黢黢的巷道里的劳动所得走进了大学校园。
  大学毕业后,几经周折,我有幸成为一名新闻工作者。前年秋天,我应邀回母校参加了高中毕业35周年同学聚会。期间,班主任见到我,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他是一位语文老师,当年对我关怀有加,也十分偏爱。其时,他刚刚做完喉癌手术,无法言语。但他仍然找来笔和纸告诉我,那一年的高考,我的语文成绩是全校第一名,也是全地区第一名。按照规定,取得这样的成绩,学校不仅要奖励老师,也要奖励学生。可惜,学校却没有联系上我。“遗憾,太遗憾了!”他呜呜噜噜地发着不清楚的声音。我大声地告诉他,不必遗憾。老师传授给我的本领,已经有了丰厚的回报。在此后的人生道路上,我就是靠着操持文字的行当来糊口的。
  不得不承认,高考前后的经历对于我来说是一种镌心铭骨的人生体验,这种体验甚至在我的人生观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面对经历,我有一种沉重的担子压在心头,并始终不敢懈怠。
  最近,一位自称“土猪”的高考生的演讲在网上着实火了一把,他要进城“拱白菜”的理想颇受争议。但是,我却对他抱有一丝丝理解和同情。我知道,未来的路之于他,城里的“白菜”虽然算不上高级食品,但能够拱上或许也是一种略显奢侈的诉求——这意味着他必须更加努力,成为一只牙口优良的“土猪”才行。因为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从来都是本着“等价”“合理”的基本原则来匹配的。贫穷往往会限制一个人的想象。其实,他并没有去梦想“满汉全席”和“金枝玉叶”,也没有向往星辰和大海。临风的玉树自有更宏阔的人生设定,卑微的小草当然也有权心存一份摇曳的情思。这,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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