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枚核桃回家

　　□谢子清
　　秋渐深，街市上关于核桃的叫卖声稠密起来。
　　那些担着核桃的小贩，立在街角或是巷尾，遇有路人，总是热情地招呼。我对这种坚果有着非同寻常的偏好，每次看见，就会欣然奔到摊前，顺手拣起几个握在手间细细抚摩，如同遇到久别的故人。
　　我喜欢核桃。这样的爱好，是外婆帮我培养的。
　　小时候，一到秋季瓜果飘香时，住在乡下的外婆就会悉心地从林子里收拾回来各式各样的果品，有香甜可口的雪梨、清脆迷人的板栗、喷香益脑的核桃，甚至是难能可贵的猕猴桃……她小心地拾掇它们，等我每次来到后，就变魔术一般地拿出来，惹得我惊呼不已。
　　外婆细心，她拿砖块将核桃砸碎去壳，挑出饱满的果仁，一瓣一瓣喂到我嘴里。看我吃得舒心怡然，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总会浮起慈祥可亲的笑容。这样的日子令我神往，于是每年散学放假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去看外婆，同时享受这丰盛的美食。外婆的疼爱和果品的诱惑，常常使我“乐不思蜀”。
　　“核桃补脑，多吃一些！”在外婆和蔼的叮嘱中，我对核桃的感情与日俱增地深厚起来。
　　倘若是遇到我学习繁忙，抑或是须帮助家中对付农活无暇到乡下时，外婆就会托人捎来她精心挑拣的、一个个硕大饱满的核桃。她把它们装在袋子里，从乡村千恩万谢地找人带过来，只因她知道我喜欢吃核桃。
　　这样的欢乐日子，我舒坦地享受了十余年、几十次。
　　不幸的是，在我小学即将毕业的那个夏天，七十多岁的外婆患上了可怕的皮肤病——浑身生出透亮的水疱，而且奇痒难忍，抓破后冒着血水。在这样的病痛中，外婆迅速消瘦下去，渐渐不能下床活动。我跟姐姐去看她，好强的外婆非要下床，然后扶着拐杖艰难地将我们送到村口。走了老远，她仍在那里大声嘱咐：“好好读书！”听到她的声音，我和姐姐哭得一塌糊涂。
　　没过多久，外婆就走了，她终于未等到核桃再次成熟的时节。
　　或许是受到外婆的保佑，又或者是因为常吃核桃的确有益大脑，我竟真的在学堂里脱颖而出，十六岁便走出大山外出求学，毕业后幸运地留在城里。
　　时至今日，每逢核桃成熟时，街头巷尾以及超市里，各式各样的核桃琳琅满目。每一次，我都大包大包地买回来，放到门缝里，轻轻捻动，只听“咔嚓”一声，坚硬的果壳就碎了，剥出果仁放进嘴里，咀嚼之间，耳畔似乎又响起外婆慈爱的叮咛声：“多吃一些，核桃补脑！”
　　遗憾的是，无论我如何努力，始终吃不出年少时外婆剥开的核桃味道。我明白，自从外婆走后，核桃也迷了路，它们忘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