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下一版]
文章内容

想起那年西瓜甜

  □毛爱华

  相比于夏日其他水果,我更偏爱西瓜。每每路过卖西瓜的摊铺,看见商贩将明晃晃的刀刃用力一划,通红的瓜瓤便在围观人的眼睛里放出一道刺目的红,像一团燃烧在眼睛里的烈火,久久不息。这种时候,我的思绪总会被风拽扯着,带回那片绿油油的瓜田,带回那个把吃瓜视作奢侈的年代。
  小时候家里条件差,有卖西瓜的小贩推着车来村里叫卖时,家里大人一般不舍得买来吃。我们眼巴巴地追着母亲的屁股后面跑,她却总会反复安抚说:“再等等吧,你小舅家种的西瓜用不了几天就熟了,到时候让你们吃个够!”
  从此,我再也无心吃饭,经常守在土路口等小舅的车子来。没过几天,还真等来了。小舅骑着一辆破旧的“大金鹿”,被我们前呼后拥迎宾似地请进家门。隔着老远,我就喊娘,告诉她小舅送西瓜来了。那喊声大而热烈,像一台鼓风机在院子里飞腾。正在灶房扎着围裙烧火的娘,很快就迎了出来,身后紧跟着的是爹。爹脸上漾着笑,表现出热烈欢迎的姿态。大概在他看来,小舅子这一趟来家,他的耳畔就再也不用听我们吵吵“买瓜买瓜”了。
  小舅是娘唯一的兄弟。姥姥一辈子只养育了娘和小舅两姐弟,加之比娘小了整整十岁的小舅是趴在娘的脊背上长大的,所以姐弟俩关系甚好。后来,小舅结了婚有了孩子,知道娘的日子不好过,隔三岔五就来家里送吃送喝。在那个穷苦的年代,仨瓜俩枣几件旧衣,足以让爹娘感动一辈子。
  自那以后,每年的暑期,等小舅来家里送瓜,就成了我每天最盼望的事。每次小舅送完瓜要走时,总会向娘提出把我接去家里小住几日。长大一些我才明白,小舅这样做就是想帮我家减少一张吃饭的嘴。而精明的娘,虽然没有将话挑明,心里却明镜似的什么都懂。
  小舅的家于我来说是充满吸引力的。那里不仅有绿油油的西瓜田,还有一座用来看瓜的简易瓜棚。瓜棚是用几根胳膊粗的木头架起的小木屋,顶部遮着可以防止雨天湿了棚子的油膜纸。人坐在瓜棚里,吃着从瓜蔓上新扯下的西瓜,有一种别样的幸福感。因为吃喝玩得过瘾,我和表姐表弟们即使一整天待在瓜田也不觉得闷。
  要开学了,娘已差人捎了不止一次话,让小舅将我送回。终于,某天小舅起了个大早,不知从哪儿拖出一只水桶粗的蛇皮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吃了早饭,舅妈从里间房的橱柜里拿出一件粉红的连衣裙帮我换上。表姐抹着眼泪说也想要,却被她推开说:“这裙子是你大姑给钱,托我给你妹妹买的。”随后,我乐滋滋地穿着新裙子坐在小舅自行车的横梁上,车后还驮着一口袋东西,经过十几里土路回到了自己家。
  小舅走后,娘解开袋口,一个个滚圆的西瓜立即跃入眼帘。她赶紧追出门外,小舅的背影却早已远去,娘的眼睛再一次被泪水封锁……
  “这么大的瓜你舅没舍得卖,一定是特意给咱留的。咱家欠你舅的情太多了。你们几个给我记好了,将来发达了,可不能忘了你舅!他是你娘唯一的兄弟,也是你们唯一的舅,是对咱家有恩的人!”
  如今,每逢夏季去看小舅时,我总会特意去瓜摊挑上几个又大又甜的西瓜带去,和小舅、舅妈坐在宽敞的屋子里边吃瓜边聊天。谈笑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瓜果飘香的夏天,小舅正蹬着长满铁锈的自行车,驮着两只撑鼓的口袋,匆匆往我们家赶……这画面,将温暖我的一生。
更多 往期报纸

本网站所有内容属《青岛西海岸报》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