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沧桑话湾东

俯瞰湾东村。(大场镇供图)
□史新
湾东村,位于西海岸新区大场镇驻地东南1.5公里处、吉利河西岸,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村落。虽名不见经传,却也经历了600余年的风雨沧桑。
“沈家湾”与“玉皇庙”
湾东村始建于明代初期。据《沈氏家谱》记载:沈氏祖于明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从江苏海州迁此立村,取名“沈家庄”。后刘、李、杨、赵、徐、吕、逄等姓氏相继迁来,形成了一个多姓氏的村庄。
传说明代中期,沈氏家族人口繁衍越来越多,需要取土盖房。族老们经过商议,决定在村西沈氏族地里拿出一块土地,凡沈氏子孙打墙盖屋皆从此地取土。很快,这里便形成了一个湾塘,被称之为“沈家湾”。
这一年,一场大暴雨来袭,汹涌的洪水漫过吉水河(现“吉利河”)的堤坝,从北往南倾泻而下,绕过沈家庄后在沈家湾村民取土处形成了一个大漩涡,使原来的沈家湾更大更深。洪水在这里打漩,再绕过沈家庄前入吉水河奔海而去。
恰是这场洪水,在沈家庄村后淤积起一道与沈家庄农户房屋等高的大沙丘,使沈家庄免遭洪水冲淹。洪水过后,沈家庄的老老少少齐奔向村后这座“飞来”的沙丘,焚香磕头,感谢上天对一村老小的护佑。沈氏族老还召集其他姓氏的头面人物共同决策,建一座玉皇庙来感谢老天对村子的护佑,选址就在沈家湾后。
说起村西那座玉皇庙和庙前的大湾,近80岁的李连功还稍有印象:庙宇坐北面南,南北长约60米,东西宽约40米,庙门前石阶三级,朱漆大门上方悬挂“万善同归”鎏金匾额。进入大门,是玉皇庙大殿3间,内供玉皇大帝木雕彩绘坐像,另有童男童女木雕彩绘像各1尊,站立玉帝像两旁。玉皇庙大殿前院西侧坐北面南又有偏殿3间,这便是庙中之庙的三官殿。三官殿的东山与玉皇庙的西山前后平行错开,建有连接两山的边墙。三官殿内供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传说是神仙中的行政官员),职责分别为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三官”在大殿正面并排而坐,两边相对供奉着雷神(俗称“霹雳将军”)、电母(俗称“闪光娘娘”),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玉皇庙和三官殿内的三面殿壁上都绘有精美的壁画,内容已不可考。
说到沈家庄改为湾东村的由来,曾经在村里任过二十几年村干部的沈奎勋告诉笔者,玉皇庙前的大湾如同玉皇庙一样,在当地很有名,周边村落里的人每每走到这里,或去沈家庄走亲办事,都会说“去大湾东”,久而久之,人们倒是淡忘了“沈家庄”这个名字。
查一查明万历年的《诸城县志》,在“八乡里社”信阳乡一节中,“沈家庄”还赫然在目。也就是说,明末时候,还没有“大湾东”这个名字。
“七十二张要饭牌”与“小湾东”
村民李连堂说:“70年代末,我曾参观过原胶南县委驻村工作队在湾东大队部办的村史展览馆,当时有一块‘七十二张要饭牌’的展览墙令人难忘。”
解放前,大湾东处在日伪统治之下,百姓生活困难,民不聊生。村民时常受到参游场和旺山两个日伪据点的侵扰,有时大家正在地里干着活,突然就被日伪军抓去了,更不用说在村里。这些“黄虫”向村民要这要那,不给就以“私通八路”为名抓人搜家、烧杀抢掠。
1944年春天,从旺山据点下来的一队“六支队”兵,进村后发现村民家里的东西全都被藏起来,便气急败坏地点火烧房。一时间,村庄浓烟滚滚。本来村里就地少人多,又是兵荒马乱之年,村民生活更加凄苦。没办法,大家只好向村里的保长申请办理“要饭牌”,外出逃荒要饭。
李连堂说:“‘七十二张要饭牌’并不是村里困难群众的全部。当时全村有400多口人,半数需靠要饭度日。”大湾东尚且如此,土地更少、自然条件更差的小湾东更加困难——几乎家家门后都杵着要饭棍。这也是笔者第一次听说“小湾东”这个名字。
李连堂提到的“小湾东”,颇让人感兴趣:不是因为在大湾的东边才叫大湾东吗?怎么还有个小湾东?翻开1990年版的《胶南县地名志》,“小湾东”这个村庄地名是存在的:“小湾东,位于大场镇驻地偏东南2公里,原有居民19户、86人,耕地78亩。清初,沈姓从湾东村迁此立村,取名小湾东,因村庄规划并入湾东村,1972年村庄名注销。”
湾东一带算是革命老区。早在1938年12月,共产党领导八路军二支队就在湾东一带短暂驻留过,湾东人民亲眼目睹了八路军纪律严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便盼望着能够早日解放。1995年,时任青岛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徐立贵同志,前来走访和看望大场镇最后一位抗日战争时期的老党员刘德春,笔者有幸作陪。
当年,已80多岁的刘德春思维清晰、说话条理:“我是1943年春在河崖的一片树林里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一位莒县姓郭的干部做我的入党介绍人,因为当时的战争环境,只知道叫他‘郭同志’,并不知他的全名。解放后,我作为乡指导员,配合乡委(驻魏家湾)其他同志,积极在本村和周边村庄开展工作,本村的沈德山、刘彦合、沈德运、李玉兰(音)、刘培显等同志积极要求进步,先后被发展入党。湾东村组织成立了农救会、妇救会、青救会、民兵队,广泛动员群众开展反扫荡、土改、减租减息、参军、支前等革命斗争。”1945年11月“泊里战役”的时候,湾东村组织了20多名民兵参加战斗。当时,有50多家村民主动卸下门板,送到前线用作坑道盖面,为泊里地区解放作出了贡献。村民刘龙洪参军后,于1946年在攻打临淄战役中牺牲,在新中国成立后被评为革命烈士。
沈奎勋表示:“1966年,湾东大队在大场公社乃至全县率先进行社会主义新农村改造,集体对全部社员房屋进行统一规划,每户宅基地东西宽8.4米,南北长15米。时任大队党支部书记的沈德福提出,大湾东要建成社会主义新农村,从本村搬出去的小湾东也不能落下,我们要一同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大门!他还提出具体规划口号:三间房、一小院,猪圈厕所盖上盖。现在看来,这气魄似乎小了一点,但在当时却是十分超前的,单就‘猪圈厕所盖上盖’这一项创举,就是农村环境卫生的一场革命。小湾东也就和大湾东合并形成了后来的湾东村。上世纪70年代初,华东‘九省一市’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现场会专门在湾东村召开,时任山东省委书记白如冰还亲临现场。”
“半个县委在湾东”与“全县学湾东”
“上世纪70年代末,湾东人有一句很风趣很自豪的话——东西南北中,工农商学兵,半个县委在湾东!”说这话的时候,沈奎勋的脸上满是自豪。李连功补充道:“当时在这驻村的迟政委还有一句——全国学大寨,胶南学湾东!”。
湾东村在革命战争时期的历史是光荣的,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同样辉煌。1965年,“四清”工作队进村后,大胆启用曾在银行工作过的沈德福任大队党支部书记,拉开了湾东村“天翻地覆慨而慷”建设的序幕。
首先,他从规划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开始,从1966年到1969年,利用三年时间把两个破旧不堪的大小湾东,建设成为一个道路宽敞、房屋整齐、环境美观的社会主义新湾东。
上世纪60年代末开始,湾东大队的粮食产量一路高歌猛进,先后“超纲要、跨黄河、过长江”。到70年代中期,已在全县率先实现亩产千斤粮的目标。当时县委工作队还提出一个口号:全国学大寨,全县学湾东,奋战三五年,实现“吨粮田”。
在大力抓好农业生产的同时,湾东大队还大力发展集体工副业,先后把前任书记于1963年兴办的砖瓦厂,从一口窑扩大为三口窑,规模效益大为提高。又先后兴办起大队面粉厂、养貂场、养猪场、管件铸造厂、草编厂等集体工副业项目,集体经济不断壮大。到1976年,大队集体存款已达30多万元,成为全县最富裕的生产大队之一。集体经济的壮大,为社员带来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1975年,湾东大队在全公社第一个实现自发电照明和粮食加工;1978年,湾东大队在全公社第一个自建水塔,让社员吃上了自来水。
1976年,原胶南县委为总结推广湾东村的经验做法,打造“普及大寨县”的样板,由县委书记迟敬德亲自带队,组成由县委宣传部长宫学杰为队长,青妇武、农业、工商业部门参加的“普及大寨县”工作队进驻湾东大队,一驻就是三年。这也就有了“东西南北中、工农商学兵、半个县委在湾东”的趣谈。
三位老人继续着他们的叙述:“在此期间,县委工作队成员与湾东大队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奋战两个冬春,800亩农田全部改造为‘旱能浇、涝能排’的高产丰产田。大队团支部组织成立起青年突击队,妇代会组织成立起‘铁姑娘队’。村前的六个湾塘,全部有‘青年突击队’和‘铁姑娘队’,大家利用晚上的时间,从村后沙丘上运沙垫平,扩大可利用土地面积70多亩。1979年,湾东大队妇代会被表彰为全国先进妇女组织。能够获得全国表彰,当时的两位大队妇女干部、铁姑娘队长刘茂翠和沈奎爱功不可没。1990年,湾东村被命名为‘山东省文明村庄’。”
如今,湾东村因为国家建设的需要,已整体搬迁。只是,人走了,村庄和田野却还留在这里,不免让人有些“睹物思乡”。沈奎勋告诉笔者:“昨天下午接到电话,说你们要来,我就又想起了老房子,所以今天早早就坐上地铁赶了回来。咱们这就去看看我那老宅吧,也去看看当年‘迟政委’在此居住过的小屋。”
在当年迟政委居住过的小屋前,我拍下了这次湾东行的唯一一张照片。(本文根据沈奎勋、李连功、李连堂口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