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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情思长又长

  □赵婷婷
  时维冬月,秋天已经开始褪色了,饱满而浓郁的色调正在向冬的纯白蜕变。路上原本枝叶绚丽的白蜡和悬铃木,都已经失了颜色,只剩下稀拉拉几片叶子和光秃秃的树枝。路边的水杉叶子还很浓密,原本绿葱葱的叶子全都变成了深重的铁锈色,沉甸甸地堆在树上。带颜色的叶子还是有的,却已无力回天。萱草和杏树尚能为眼目增明,银杏兀自燃烧着,芦苇和垂柳则只是暗暗黄着,全没有灿灿的光感。
  最特别的是柳树,这个时节依然枝繁叶茂。这春天里最早发芽的树,说不定还是秋天里最晚落叶的树。紧贴水边依水而生的柳树,叶子甚至还是一水儿的墨绿,不见一丝枯黄的颜色。倒是远离水面的行道树,已经间或生出了一条一条的黄色枝条,仿佛青春期挑染了金发的男孩子,又让我想起徐志摩的诗句——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他的“金柳”,是夕阳披上了辉光;我之“金柳”,是秋风染上了金妆。
  柳树是一种古老的树,《诗经》中就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句子。从春秋至今,历时两千多年,柳树柔软的枝条上,依附着越来越浓郁的诗情,让柳枝儿的摇曳愈发轻灵。唐人是最喜欢柳的,刘禹锡甚至作《柳枝词》,以柳为题,表怀念故人之情。宋时欧阳修以“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在无数人心中种下了春景如烟的美好印象。然而最家喻户晓的,当属高鼎的“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这几乎是小儿背唐诗的启蒙之句。
  因“柳”与“留”同音,古人就有了折柳送别的习俗。“折杨柳”一词最早出现在汉乐府《折杨柳歌辞》:“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此后文人往往以折柳寄离别之情,而折柳赠别以唐时最盛。“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王之涣写送别,全诗都在写杨柳,以柳之折损,喻别离之多。送别之际,长亭更短亭,一程程送去,一枝枝攀折,越送越远离情越难却。待到来年,再见杨柳,友人思故人,旅人思故园。
  李白有诗云:“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未曾听过笛曲《折杨柳》,但仅仅见了柳树,就想起了故园,想起了童年。老家的村子有两条河,一条村南的小河,一条村东的大河。小河边种着几株垂柳,经过数十年的生长,已经长到两三层楼房那么高,春天或秋天回家的时候,都会看到它们,枝叶披拂,茂盛得很。大河边原来也是有柳树的,我记得河西边还有过一株歪脖子柳树,不知是因为风力还是别的外力,整株倒向浩浩的水面。纵然歪倒成那样,依然不改郁郁葱葱。柳树长得粗大茂盛,夏天的枝叶里就会藏很多知了。夜里村人在树下点了火,用斧头震动树干,知了们就会吱哇喊着掉下来,一晚上收获颇丰。
  记忆中的杨柳是有声的。我们小时候,小朋友中很流行的游戏是剥柳哨。选一段嫩青的柳枝,截成小段,两端各留出两厘米左右,用小刀环切柳枝,靠近断面的树皮剥掉,剩下中段的树皮慢慢揉捻,整个从柳枝上搓下来,就是一个细细的柔软的柳树皮筒,一头放进嘴里就可以吹响。大概树皮筒的粗细不同,导致吹出的声音也各不相同,有吱呦吱呦很细巧的,有呜哇呜哇很粗壮的,吹起来并无音调的变化,却也其乐无穷。
  “离别家乡岁月多”,行走在初冬里,与杨柳枝的邂逅,勾起了无限离情。古来入诗入画多为春柳,今日得见秋冬时节飘黄的柳枝,也觉情味无边。都一般称杨柳,都一般惹情思,最是有情河边柳,冬日春朝两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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