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笑容

　　□徐立钧

　　2009年高考结束那天，身为高中教师的我和妻子在家透过玻璃窗看教师家属楼前的热闹景象——浩浩荡荡的接孩子回家的车队从楼下经过，蔚为壮观。
　　望着车水马龙，妻子幽幽地说：“儿子自小学到初中、高中，都离家四五里地，咱俩从没接送过他上下学。现在上大学了，更没机会了！怎么忽然觉得有点亏欠他呢。”我笑了笑，没有答话。
　　吃完午饭，我出门去家属楼前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准备乘车去参加下午驾照考试的路考。
　　上车坐下后，公交车刚启动就停下了。抬眼望去，原来是从我们学校跑出一个女孩，她身着校服，提着两个硕大的包裹，边跑边喊“等一下”。上车后，她一边打着学生卡，一边对司机师傅说“谢谢”。
　　女孩拖着行李，转过身来。她满脸汗水，看见我时立即打招呼：“老师！”
　　我一愣，但马上向里面靠靠说：“快坐。”
　　她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气喘吁吁地拿出湿巾擦着脸上的汗水，小脸红红的。
　　我不解地问：“看样子你刚高考完。我今年教高一，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上高一时，您给我们上过书法课。您的字可棒了，同学们至今还念叨呢！”她大大咧咧地说。
　　“啊……”我一时没想起来，便转移话题，“高考结束了，家长们都来接孩子，你的父母咋没来啊？”
　　“为什么要家长接？”她转过脸来，瞪大眼睛看着我，那神情没有丝毫怯意，还有一点点挑衅的味道。
　　我心头一热，不禁竖起大拇指，并说道：“其实我是赞同你的。对家长接送孩上学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她努努嘴说：“看不惯。除了父母溺爱、孩子依赖，还有就是那点可怜的虚荣心。难道上了大学，父母还得陪着？”
　　我由衷赞叹：“说得真好！我的孩子上学，我和他妈妈也从未接送过。”
　　就这样，两个人愉快地聊了一会儿。
　　我又问：“你估计自己能考多少分？”
　　她自信地说：“650分以上吧！哎——老师……”她忽然极为认真地问，“您知道今年的高考作文题了吗？”
　　“知道，是有关‘见证’的话题。”
　　她赶紧双手抱拳：“同学们都知道您是咱们学校的语文名师，您给分析一下呗！”
　　我想了想说：“你说的‘名师’不敢当，不过可以给你说说。这个题目看似简单，实则拿高分不易。我估计有不少学生会罗列现象，通篇写‘见证了什么’，这是下策；中策是写‘见了什么，又证明了什么’……”
　　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紧张地问：“老师，您说上策该怎么写？”
　　我故意慢悠悠地逗她：“上策嘛……你放手我再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我接着说：“上策是运用逆向思维，写‘有时眼见未必是实，得科学论证才行’，比如古人单凭眼见，以为太阳是围着地球转的……”
　　她突然打断我的话：“我就是从这个角度切入的！语文考试结束后，我心里有点忐忑，跟闺蜜交流后，她还说我特立独行呢……”忽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讪讪地说：“不好意思，打断您说话了。”说着，做了个鬼脸，那模样可爱极了。
　　看着她红红的脸，我心想，这真是一个独立又洒脱的女孩，将来必成大器。不禁再次竖起大拇指：“你的思考能力万里挑一，老师为你骄傲。你的作文肯定会拿高分的，因为作文的关键在于立意，立意高远，才能‘风光无限’！”
　　说话间，公交车到了终点站。我帮她抬下行李，问她家在哪里。她指了指北面的村子：“就那儿，很近的。”接着提起行李，向我鞠了一躬：“老师再见！”说完，满面笑容地转身离去。
　　忽然，我想起忘了问她的名字。转念又释然了——不必呀，这女孩的音容笑貌已深深印在我脑海里了，尤其是那自信而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