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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炒栗子

□崔启昌

往年,吃东西要随季节的,时候未到而馋瘾来时,想吃之物不得手,只能眼巴巴干着急,任由馋瘾折腾。如今,撒开手,随那馋虫何时来,走半条胡同,或逛几间临街铺子,想吃之物便可轻易得来,美滋滋地咀嚼一番,猛不丁脸上还能绽出笑容呢。

比如糖炒栗子,原本是秋冬季叫人惦念的伴手吃食,乡下集市上,城中巷子里,还有街面上若干人多的地方,以及你我他各家的炕头上、茶几上常有暖色糖炒栗子的身影。过了秋,挨到飘雪的冬,那缕原自糖炒栗子的芳香便在散乱扬撒的雪花缝隙中漾溢,让人顿觉寒意削减了几分。

糖炒栗子是上等闲食,文人墨客钟情有加。林海音笔下,秋天的黄昏最熟悉的气味,就是糖炒栗子的香。循着那味道去买上一斤,不禁要加快脚步往家赶,期待着快点和家人一起,围坐在窗前的方桌边分享美味。张爱玲也是糖炒栗子的拥趸,每每总是爱不释手。当年她在上海,不光秋冬季,其他时节也常一个人到街头顺着那缕甜丝丝香喷喷的味道寻买,一边吃一边旁若无人似地跑到书摊前,问老板自己的新书销量如何。徐志摩也喜食栗子,每值秋来,他爱去杭州西湖烟霞岭下边赏桂花边啖栗子,认为此乃人生一大享受。据说有年秋天风雨飘摇,吃栗兴头正盛的诗人小瞧了气候,独自跑去桂与栗共同释香的老地方,结果即没看到桂花,也没吃到栗子,回程后随写了一首诗《这年头活着不易》,发了一通牢骚,留了不小遗憾。

我住的小区附近是汽车站,南来北往人多,年过半百的老李用铁桶做成炭炉,架起铁锅炒栗子,一干就是二十多个年头。岁月催人老,栗子香如故。老李勤快,一年四季守着他的炭炉捣弄糖炒栗子闲食。出小区北行不远,有家“傻二糖炒栗子店”,一年四季店门前总是人头攒动。店里递出的烫手栗子都是用印了说明的纸袋装着,一包包看着就让人心动。经过时,常不由自主停了车上前,扬着手中的大票儿,等那好看的纸包从窗口里递过来。

喜食糖炒栗子似乎有瘾,每年去离家近的月季山游览时,就念着山岭沟壑中的板栗树快些结下新季的果子,盼着听那栗子裹进热砂翻炒时爆裂的声音,看那裂嘴笑的栗子油亮亮的暖人色彩,闻它出锅时袅袅溢撒的沁人清香。有年早春,去九上

沟赏樱,景区蜂飞蝶舞,尚无只片落英。忙里偷闲,我时不时抬头仰望高处的板栗树,其时,人家叶无长一片,花没发一朵,何来新季鲜栗?同伴笑说我相思板栗,恐是因了喜食糖炒栗子的后症。

糖炒栗子趁热吃又糯又香,一颗嚼罢,又一颗不由自主早已剥好。我家里常设的闲食盒子里总有糖炒栗子的席位,客来时,用以待客;无客时,和家人一起享用,惬意得不行。次日余富下来的糖炒栗子虽已风干,但美滋味仍存,常剥了让其在熬制的清粥里释放能量。

吃着钟爱的糖炒栗子,与家人聊天,与朋友叙旧,或者品茶,或者看悠长的剧集,在感觉妙不可言的当口常想,简单朴素的小吃,往往比宴席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山珍海味要好,那些虽身价不菲,名头颇大,却未必比糖炒栗子们更叫人生发刻骨铭心的思念。(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青岛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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