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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推锄

 □马志丁
  娘的院子不大,有一棵长旺了的桃树和一棵不怎么粗壮的柿子树。夕阳的余晖透过院外的梧桐树叶片倾在南墙根。南墙被岁月剥落了墙皮,露出深黄的砖块,砖块将光反射到倚在柿树上的一辆自行车上。车轮早已没有了车胎,只是多了几个奇怪的部件。这便是多年前父亲的推锄了。
  推锄是用自行车前轮改造的。将一辆“二六”自行车从车座位置一分为二,在前叉与车下杠处反向焊接一个三角铲,车把被切掉又被反装。铲尖触地,车轮定方向,这就是一副完美的推锄了。
  田地里,父亲低着头,微弯着腰,看见杂草,就下压车把,然后轻轻抬起,锄尖便把杂草连根掀起。身板单薄的父亲就这样一垄垄地前行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田地尽头。然后,再换另一垄折返,穿梭于茫茫绿浪里,乐此不彼。因为这推锄,父亲已经把除草劳动当成了田间娱乐,脸上总是洋溢着憨实的微笑,有时还要哼上一曲《东方红》,和着那吱呀吱呀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美。脚下,蛐蛐们不紧不慢地躲避着,有时还会将触角探到父亲沾满泥土的双脚上。这样的画面竟是那样的和谐。就这样,父亲在那方热土上,用那副越用越顺的推锄,在田野的纸上绘着丰收的光影。
  可是,那年春天,田里正需要父亲和他的推锄的时候,父亲却病倒了。这一病就再也没能将他心爱的推锄扶起。他开始呆呆地望着院子,望着推锄,目光浑浊,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直到湿热的夏天来临,我还在西北值勤,家里农田野草长得快要漫过庄稼的时候,父亲永远地离开了。田野里再也听不到混沌的《东方红》歌声和吱呀吱呀的推锄声,只有杂草凄凄。后来听母亲说,父亲下葬那天,墓穴里爬满了蛐蛐,黑压压的。哥给我说,父亲去时,一直没有闭上眼睛……
  凉风吹来,扑棱的小鸡又蹭掉几块墙皮,泛起了黄土。父亲的推锄一直靠在柿子树旁,经历了风吹雨打,已经生绣,轮子上的辐条也断了几根,失去了光彩。十多年里,母亲的院子拾掇了好多次,该卖的也都卖掉了,唯独父亲的推锄还在院子里静静地躺着。母亲没有将它搬进屋内,却也从未有将它处理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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