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醒来早

　　□刘培蕊
　　学校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几个人相约下楼散步。远远望见校园操场的边缘，枯黄的根子苗里透出绵延的绿，走近看，发现是一簇簇的蒲公英，嫩绿的叶子中间隐隐有一个个小小的花苞。同事燕子马上开心地动手挖起来，并边挖边说：“现在用它炒鸡蛋或蘸酱生吃最美味！”我闻言忍不住口舌生津，跑到后勤老师那儿，要来了塑料袋和铲子，也跟着燕子挖起了蒲公英。
　　根子苗铺就的草坪不比洼地，根子苗纵横交错，蒲公英夹缝求生，挖起来很是费劲。我很快就出汗了，突然感觉到左手的无名指一阵刺痛——只见关节处的伤口，一根黑黑的刺深陷皮下！
　　这一下就让我想起很久以前母亲说的话：野菜醒来早，地头来报春。南宋的辛弃疾有诗云“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说的就是荠菜先春而萌，是报春菜。
　　小时候还没上学就已经学会了挖野菜，野菜种类繁多，能挖的有十几种。鲜美的荠菜最受欢迎，人吃剩下的就拿去喂猪喂兔子鸭子。和荠菜相似的，是同样有着锯齿状叶子的蒲公英，我们喊它“婆婆丁”，它的叶子比荠菜宽大许多，生长季节也稍晚一些。话说这些野菜小时候在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没人不吃。不像现在，成了稀罕物。这在我儿时是从没想过的。
　　年少不知生活苦。那时候，每天放学后我们扔下书包，挎着篮子就跑出去挖野菜。春风过耳，绿柳茵茵，燕子啾唧，我们一群小孩叽叽喳喳，跑到蓝天下空旷的田野里，撒着欢儿，唱着歌，边挖野菜边玩耍。有很多次，连人带篮子滚下山坡，好在土地松软，也不至于受伤。等到天黑了，就又结伴回家吃饭，快乐无比。
　　有时候，母亲也会在头一天抓出一把肥嫩新鲜的荠菜，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可以吃到荠菜杂粮稀饭了，母亲喊这个叫“闲饭”，或许是“咸饭”也未可知，我至今没弄清，只记得好吃。遇到母亲有闲暇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吃到荠菜饺子，或荠菜小豆腐包子，常常吃到撑。
　　疼痛的感觉将我的思绪拉回眼前。和小时候一样，扎到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指头含在嘴里，疼痛似乎立刻减轻了，泥土气息沾满手心，醇厚悠香。
　　同事们看着我傻傻的样子纷纷笑了起来，我也禁不住笑了。
　　突然想起去年春天，我领着五岁的外甥女在校园里挖蒲公英的事。她跟随我来到这里，等弄明白我是要挖蒲公英吃时，瞪大天真的眼睛问：“大舅妈，老师说蒲公英开了花，就会变成小伞飞走了。你吃到肚子里，你也会飞走吗？”语气甚是担忧。
　　我禁不住笑弯了腰，可爱的小丫头，我倒不担心我会不会飞起来，我担心我吃到肚子里的蒲公英，会不会真能开出花。
　　即便此刻我在写这句话的时候，一想到外甥女那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内心甜蜜无比。
　　野菜报春早。眼下野菜正绿，花已半开，阳光正暖，走，迎着春风，挖野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