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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菜小记

  □柴京正
  挑深沟、施底肥、浇透水、起高垄,垄成之后,再浅耧沟、少浇水、匀撒种、薄覆土,一小片菜园子就收拾成型了。
  傍晚时分,我用两个多小时将小小菜园收拾得干干净净,种上白菜、萝卜、香菜、茼蒿、黄瓜等蔬菜。作为农家子弟,铁䦆、钉耙、小锄这些农具,拨弄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我虽一身臭汗,却是极有耐心,不躁不烦。我完全没想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平平静静地整一整地、种一种菜,让汗水自如地洒到土里,让时光轻松地印在晚归的夕阳身上。我想,这或许有着年岁已长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与生俱来的农家遗传基因起了作用吧!
  记得小时候,常跟着父母一起种菜。到了适种时节,父亲先是将菜园子的土用铁䦆深深地刨一遍,松一松土,然后再挑沟、施肥、撒种……小小的我只是好奇地看着,感觉这真跟变魔术一般:那小小的种子撒下去,历经几月,竟能长成一棵棵胖胖的大白菜,一个个肥硕的大萝卜,成为滋养我们生命的最重要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稍大一点后,我就需要帮着父母搭一下手了,或浇一浇水,或盖一盖土。再大一些,我会跟在父亲身后,学着刨土松土、挑沟起垄、浇水施肥、撒种覆土。
  小时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很慢。年复一年,父母种菜、浇水管理,到了初冬,霜降之后结冰之前,父亲将白菜萝卜挖出来窖藏,母亲将它们端上饭桌,成为温暖我们整个冬季的热菜,成为抚慰我们幼小躯体灵魂的刚需。虽然那时的菜总是无肉少油,但我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靠它们滋养了整个童年。
  耳濡目染,我对种菜程序已是了然于心,只是一直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而今,父亲故去,再也无人为我们种菜,我自己拾起这营生。今后的人生,我必须学会自己种菜。
  我幼时积聚的种菜潜能爆发了。恰有小园荒芜,于是除荒草、松土地、拣石块和碎坷垃,将小小菜园整葺一新。栽上两畦大葱、两畦韭菜,加上黄瓜、白菜、萝卜、香菜等,规模蔚为壮观。
  但是秋菜终究不如春菜,加上今年雨多地涝,我又不追肥不捉虫,所以萝卜白菜都长得不大,且叶片上有不少虫眼儿。但我并不在意这些,种菜本就是闲情,非为吃也。再按庄子的逻辑延展一番,那就是虫吃人吃不都一样吗?为何厚此而薄彼呢?
  夏末到秋末的距离太短,短到容不下一株小小植物的生长成熟。我种下的秋黄瓜终于还是结了小小的果。它们短短的,像小小的猕猴桃,且形状极为丑陋,仔细看去,又像是非常羞赧的样子:不好意思啊,我长得不俊,也不大,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看着那又小又丑的黄瓜,我反而内心不安了:在我看来,万物皆有灵性,即使是这样又小又丑的果实,也是它们拼尽全力才凝结生成的啊!它们一个季节的力气和积蓄,全在这里了,这也是它们与世界交流的唯一凭证。我为它们叹息的同时也深深为它们感到自豪。
  生命总是很短暂的,青菜虽只能拥有短短一季的生命长度,但它们也是竭尽全力地去生长、去壮大,绝不偷工减料,绝不怨天尤人。
  我是农家子弟,生性朴实,会种菜也许是我生命中永远的本分。守好自己的本分,绝不怨天尤人,做一个像一株小小植物一样的人,慢慢在阳光下快乐生长,轻轻在秋风中自由吟唱,不管长得怎么样,都要过好生命中的每一天。
  年复一年,父母都在种菜收菜,我们日复一日地吃着菜,苦难和贫穷从来没有压垮我们。在那些充满风风雨雨的贫困日子里,父母用他们的辛劳搀扶着幼小的我们,让我们走出泥泞崎岖,踏上光明大道。而今,还没等我们搀扶他们多久,他们就纷纷老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夕阳下,漫天黄叶纷飞。看着满园小菜,我知道,它们马上就要完成这一季的生存使命,归隐于土了。
  小菜们不管是霜是冻,是风是雨,都在努力完成自身不可复逆的使命。而作为人类的我们,也要一直走下去,从幼童走到成人,从中年走进老年。
  霜降时分,我种的青菜被连根拔除了,小小的菜园亦变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可是,待到来年春风起,我将撒种再绿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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