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提灯笼

　　□张京会
　　儿时，每到过年期间，我都会在晚上去各家各户捡拾没有炸响的哑炮。把哑炮上头的纸皮剥开，露出里面的炸药，点燃，待其“哧哧”向外喷火时，迅速用劲按在硬墙或石头上，哑炮便会闷出响声。这虽比不上正常的鞭炮那么响，但也有过年的快乐。当然，此举存在一定的危险。
　　晚上捡拾哑炮，灯笼是必不可少的工具。可惜，由于当时家里经济拮据，灯笼成了我的念想。没有灯笼的助力，想获取更多哑炮的我，只好哪里有鞭炮声，就火速赶到哪里。一时间，我成了捡拾哑炮的“专业人士”。
　　当时，买不起鞭炮的不只是我，很多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在得知我的秘密后，纷纷加入捡拾哑炮的行列。可恨的是，他们竟然提着灯笼捡拾！因此，我“颗粒无收”的时候越来越多，常常败兴而归。
　　于是，我央求父亲给我制作一只灯笼。
　　父亲不同意，我便绝食，当然背后我会偷偷吃点零食——我才不傻呢！父亲拗不过，只好用白纸糊了一个外壳，里面放上煤油灯，权当是一只灯笼吧。虽然我的纸糊灯笼没法跟别人的玻璃灯笼相媲美，但有总比没有强。有了灯笼，我又可以充当捡拾哑炮队伍中的领军人物了！
　　好景不长。除夕夜还没吃饺子时，我提着纸糊灯笼出了门。刚到街口，后屋的鞭炮响了。我撒开脚丫子往那儿急跑，结果不小心晃倒了灯笼里的煤油灯，点着了灯笼外壳。我一着急把灯笼扔到路旁，瞬间又点着了那里的草垛。村里人闻讯赶到，一通忙活才把火扑灭。为此，父亲赔了人家一垛草，我也被罚失去了几天自由。
　　第二年除夕到来之前，我又央求父亲做灯笼，遭到他的坚决拒绝。我只好自己动手凑合着做，这也是我的一计——小孩制作简陋的纸灯笼，恐怕又会惹事端。父亲果然中招，他到供销社按事先设计好的尺寸割了玻璃，做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玻璃灯笼。有了这只灯笼，我顺利捡拾了超多大号哑炮。伙伴们甚至用糖块和我换比较大的哑炮。
　　大年初一早晨，我把好友约到街上，拿出最得意的大号哑炮，剥开纸皮，让他攥在手里我点火。“啪”的一声，好友的手掌瞬间血肉模糊。我急忙撕开棉裤腰，拽出一把把棉花敷在他的手上，可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冒。闻讯赶来的家人迅速把他送往医院。从此，再没有人和我玩耍，我就像个瘟神，大家见了我都绕着走。
　　我彻底激怒了父亲。他把我毒打一顿，又把玻璃灯笼踹得稀碎。此后的每年除夕，我再没提过“灯笼”二字，这两个字仿佛成了我的忌讳。
　　又一年除夕，父亲病了。那天上午，他拖着病重的身子，给我做了一只玻璃灯笼，日后便再没下炕。我深知，这只灯笼不是让我捡拾哑炮的，而是用来照亮我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