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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 秋种

  □侃友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当峻青的《秋色赋》描写的景色绚丽多彩的时候,当苞米仁发硬掐不大动的时侯,当谷穗含羞地低下头的时候,庄户人的秋收就开始了。
  秋高气爽,田野里散发着庄稼成熟的芳香,时令已近秋分,白天黑夜时间持平,不冷不热适合劳作;尽管秋水共长天一色,但庄户人也不太在意落霞与孤鹜齐飞,他们只关注收成。
  在坡野里的田间地头,东山西坡,人们在各自的地里看着棒大粒满的玉米、低垂的谷穗,掐掐豆子试试饱满度,按捺不住丰收的喜悦。
  三春不抵一秋忙,学校也及时放了秋假。
  秋收的主粮是苞米。清晨,人们推着小车来到地头,大人在前面掰苞米,四排一个趟子往前推进,苞米掰下来后直接扔在地上,一堆堆的,由孩子们拿提篮运到地头装网包里。一块地掰完后,大人把网包搬小车上,车被塞得满满的,上面再摞一网包,用绳子勒紧。然后,大人推着,孩子拉着,到家后把苞米倒天井里,大人回去推第二趟,孩子们则赶紧把苞米皮剥掉晾晒好,下午再去另一块地。
  苞米掰完后,就开始刨秸子,也是四排一个趟子。大人抡镢头把秸子顺根刨倒,孩子在后面把秸子放好码齐,顺便把漏掰的苞米挣下来。刨完后开始打把秸子,秸子晒一天色变、两天干叶、三天分量减大半,秸根疙瘩的土块一敲即碎。大人抡大䦆,孩子抡小䦆,并肩作业。打干净后把秸子勾成堆,抱到地头,清出地来,再把杂草拔干净,准备耕种。
  刨秸子这几天,抽空把豆子和谷收回来——这两样占地不多。割谷时,清早出发,一人一把剪子并排一个趟子往下剪穗,谷穗扔圆斗里,圆斗满了就倒麻袋里。剪完就先推回家,谷秸回头再刨。收豆子相对简单,连根拔出后码好捆好,放小车上勒紧,推回家放路边晒着就行。
  整地开始了,大人抡镢刨地,孩子用扎锨扎地。他们不知诗和远方,只知一镢一锨地干,再把大土块敲碎,最后用耙头耧平。在仲村听李先生说,当时他的父亲在外地上班,经常不在家,他则刚上初中,还不太能干活。心里发愁的他央求母亲向亲戚家求助,母亲笑了:“傻孩子,现在家家都忙,各顾各的,谁能来帮咱?只能靠自己。没事,咱一点点来!好好学习吧,要是考上中专,就不用干这苦力活儿了。”母亲不会说“知识改变命运”,但她知道学问好使。
  整完地后开始种麦子,这也是秋收的收官之作,明年吃馒头全指望它了。
  姨夫扛抬驴犋,表哥扛大杆,李先生和表弟拉边绳,母亲用“打葫芦”播麦种,妹妹捻肥料。
  麦子两头种。先在地东头耕第一趟,第二趟耕在地西头,耕第三趟时紧贴第一趟的眼之毛(沟儿翻开后的两面边缘),播种的和捻肥料的紧跟上。
  当时播种用的“打葫芦”,是用竹筒做的,半米多长,底端留一小口,装上麦种,用小棍敲打,把麦粒振动落地。播完一趟后必须到地头装满,否则第二趟播到中间没了再去装会窝工。
  此时,满坡的“打葫芦”声汇成一首欢快的田园交响曲,满坡忙碌的身影何尝不是冼星海《生产大合唱》的秋版:八月里来好秋色,家家户户种麦忙;今冬呀再来三场雪,来年枕着馒头睡……
  麦子种上后,豆秸和谷穗都晒干了,苞米也滑溜皮了,秋假也结束了。
  之后的日子,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搓苞米。李先生说:“母亲已经用擦冲子把每棒苞米擦去三分之一,我和妹妹往下搓,一直搓到刘兰芳老师《杨家将》开播才开始吃饭。后来,父亲托人买回一架手动脱粒机,把一棒苞米塞进去,手柄转一圈基本全搓光,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
  有时还得帮着打豆子——豆秸晒好后,用滚子压几圈,豆仁全掉下来。第一模打完后,豆子收起来接着再压,再收已近八成;把豆秸收起,剩下的用棒槌敲敲,再用簸箕簸,最后收尾用手抄起向上扬,豆叶被风刮走,豆仁落地。说到这里,李先生笑了,他当时已知爱美,怕乱了发型,偶尔用手拢一拢头发,或者摇头甩掉头上的灰尘。每每这时,母亲就会笑他臭美,让他把活干完了再打扮。
  豆秸可是好东西,晒干了易燃,可用来烧火,有“小劈柴”之称。
  无论什么都讲究妙在自然。在农村,烧麦秸草煮麦仁、烧地瓜蔓煮地瓜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烧豆秸煮豆仁却被八斗曹植七步成诗,平息了兄弟干戈,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绝佳例证。
  再过几天,就把几分地瓜刨回来,秋收宣告结束。
  这金灿灿的苞米,其实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金豆子。多少年来,人们辈辈吃、年年吃,就是吃不够——玉米,金玉之米,是真正的“金不换”。
  到了冬天,我们坐在热炕头上喝着香喷喷的小米粥,吃着掺上豆面烀的大饼子,嚼着用自家豆子换的豆油炸的、外酥里嫩、色泽金黄的小鱼,还有甘甜绵软的红瓤地瓜,瞅着满厢屋的粮食,想想秋收时的劳作与付出,什么都值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话永不过时,是常识,也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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