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飘落在长春的冬

眼看十二月了,岛城的冬终于来了。而那千呼万唤的雪,差点又辜负准备赏景的眼睛。

大自然的馈赠或惩罚总是随心所欲,我曾求学过的长春,是一个冬天不下雪比下雪稀奇的城市。永远都忘不了1999年,军训没多久,遇到国庆放天假,一个宿舍的欢快地去逛街,走到桂林路,下雪了!在别人军训穿半袖的时候,我们下雪了!那雪下得毫不吝啬,铺天盖地,兴致勃勃。什么是鹅毛般的,说的不光是白,还有厚密。一个贵州的少数民族姑娘见到此景,居然落泪了,说:“我考吉林大学就是为了看一场真正的雪。”一群大姑娘在街上又蹦又跳,接雪,躲雪,亲吻雪……无限接近的除了凉意,还有来自天南海北而又彼此通透的心。

我几乎是立刻用街边的IP电话向父老乡亲“报喜”。好朋友说:“我也要去看雪!”父母说:“冻冻还结实,幸亏给你带羽绒服了。”姥姥哭了,说:“怎么办,什么时候能放学回来,冻死孩子了……”

老人总是格外畏寒,第一年寒假回家,我给她买了最厚的驼毛毛裤,最厚的东北老太太穿的棉鞋。她反复问我:“你在东北就穿这个?”我说不用,我不怕冷。她又翻开我的牛仔裤腿看看,见我回家连秋裤都不穿,便又咂舌:“真冻出来了。”那些年代的老人大多攥不下几个体己,就这样,还偷偷塞给我钱,让我买冬衣服。而这项最温暖的收入只维持了一年,姥姥在我大二的十一月离开了。

知道时,已经不在了。同样的雪,一片飞来一片寒。不同的冬,哀风摧云,严霜断衣,凄厉得无以复加。

不止一次想,如果在青岛或者济南读书,或许家里人会让我往回赶赶。距离和天气,永远、绝对比你想象的要无情。

一年年洁白的雪,不知掩盖、涤荡了多少悲痛和期望。那些绕膝许下的南柯梦,遽如许。

后来我也知道,那个看到雪痛哭的贵州姑娘,家里兄弟姊妹很多,她几次通过了高考,父母都不让上。那年她几乎是铁了心与家里断绝关系,跑出来的。一切学费生活费,都用双手赚出。

在这个一年有五分之二时间处于零度以下的城市,打工的路,也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冷而长。

或者说太多冬天的路,都冷而长。在长春,一下雪,世界都是静的。踩着新雪,仅能听见脚下“咯吱”作响,多几人走,雪就压实了,路已经非常难走了。如果再下上一层新雪,那就滑得不要不要的。往往在上下课的路上,前面一串串倒,没回神自己也趴雪里了,这只是“下跌中继”,后趴者有的是。后来学校扩建,有了电瓶车,单程一元,我便坐车上下课。摔怕了,坐在四周通风的车上也觉得非常幸福。

家乡小伙伴稀罕的打雪仗什么的早玩够了,雪后的衍生功课就是扫雪和滑冰,这是两件挺苦的事儿,都得抗冻和抗摔。前者还很考验人品,一到扫雪,有的干得热到脱衣,有的出工不出力,有的则想尽办法请假。说起来那些逃工的同学后来还都混得不错。滑冰则是东北大部分高校冬天的必修体育课。一块平地,提前一天冷水一浇,半夜小雪一盖,第二天就变成又平整又干净的冰场。穿的鞋都是冰刀,鞋底薄薄的一层刀片,多大块儿的人都得站在这几毫米上,滑上一百米测速。那个冷,那个滑,那个摔……至今想起了还浑身怪疼。

前几年夏天我有时还有兴致在溜冰场滑个旱冰显摆显摆,这两年居然挨摔。当年扫雪可真一次没耽误啊,难道攒的人品用光了?还是这门技术只适合远在长春的冬呢。(丁慧)

更多 往期报纸

本网站所有内容属《青岛西海岸报》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