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搬家
□宋瑞斌
青岛西海岸报
2024年02月04日
【从0到1】
万钧说:“要创办一个刊物!”“创办刊物?你?”万钧说:“办个文学刊物《胶南文学》。”“那更不行了——那些已经办成了的刊物还办不下去呢!没有资金,没有场所,你怎么办?你不是说醉话吧?”“刚吃了早饭,没喝酒。”万钧认真地说。“那你是说梦话。办吧!”
就这样,一分钱没有,万钧从0开始,闷头办起了刊物。
家辟为编辑部、发行部、办公室;采访是他、编辑是他、广告是他、印刷是他、校对是他,发行还是他。他是主编、总编辑、经理、总裁,叫社长也没人不同意。一个人,两只手,文找他、编找他、校找他、印找他,权集一身。他成了一本刊物的“光杆儿司令”。
万主编有一辆豪车,没铃铛,两轮儿的,一转“哐当哐当”响。一个帆布绿包挂在车把上,鼓鼓囊囊的,乍一看,活脱一个邮差信使。
1999年9月9日,《胶南文学》横空出世,全书36页,薄溜溜的,黑乎乎的,字体字号也不讲究。创刊号一咬牙印了他的姓氏“万”册,0蜕变为1,创刊日预言“九九”长远。
新刊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哇哇直哭,巴望多吃几口奶。抱歉,四面一片断奶声,谁肯递一个温乎乎的奶瓶给万主编?没有!万主编只好硬着头皮抱起“孩子”,拍打拍打身上的土,一头扎进风雨里,比哺育期的母亲还激动,比新上任的父亲还冲动,他思考把0变在1后面。
【从1到119】
过了几年,碰到万钧,我打趣问:“万主编,还办《胶南文学》?胶南变黄岛了!”言外之意,趁早借台阶停刊吧?他回复:“办!现在叫《都市天地》。”我一惊,这一个“办”字像子弹,不必瞄准就百发百中地打在我的心窝或脑门上。
他还办!一个人,一本刊物,万钧一本一本地把杂志插进信封,把信封装进袋子,挂在车把上,骑上无铃“奔驰”,到邮局寄往全国各地,送往乡镇社区,捎给学校医院、工厂村庄……一月一期,从未间断。一个人办起了一份刊物,还不断扩版!
我有点害怕见他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钱、经费,从哪儿来?他没背景、没根子门子,蹭权无路、傍款无门,过河无桥、上楼无梯,他靠什么?
靠“跑跑”。车后座是他的小金库。每当万主编亲自放下新一期刊物,连口热水也没喝,更别说吃饭喝酒转身要走时,热爱文学的人谁不同情?怎忍心让满头大汗的主编空手而回?赶紧慷慨解囊,把卖不动、卖不了,过期清仓大甩卖的物品,都给万主编放在车上——这些全是准备“变经费”的。
万钧俯身于“奔驰”上,车把上挂着鼓鼓囊囊的袋子,车后座上捆载着长短方圆大小不等的物品,从我身后“嗖”地过去,或迎面“哧”地过来,满面汗珠闪烁,行色匆匆,“吭哧吭哧”地,表情严峻,像负了庄严使命。
万钧长得魁梧壮健,戴一副深度近视黑框眼镜,粗犷豪放,我看他时却总会联想到蚂蚁。小小的蚂蚁,东一头跑跑、西一头跑跑,上来下去、下去上来,一声不响、从不懈怠。蚂蚁在搬家。谁听过搬家的蚂蚁说话了?蚂蚁从来都默默无闻,埋头做事!
他向前走得步子很小,一小步一小步。在一日千里的时代,万钧的无铃“奔驰”,显得过时——多么慢呀!他要走向远方,心灵之间是最远的远方,他要走向都市天地的无数心灵。一天24个小时、一月30天、一年12个月,他在走着,步子小,挪动勤,不停歇,走是跑,跑是走,面对远方,眼里到处是“活”,来回载,四处倒,不空手,不停步。一只小小蚂蚁,背负千百倍沉重,却从未想过后退。
一只小小蚂蚁,蚂蚁搬家,把1前边的0,“嗖嗖”地搬到了1的后边;蚂蚁上树,又把两个0“嗖嗖嗖”放在1的后面。
【119归1】
一个人、一部车、一个包、一张嘴,东奔西走,四处撒网,八面张钩,十面埋伏,十六杆子攉络……每期近万册,每年12期,办了20年。
“1”的英语发音同“万”。啊,蚂蚁万,亮亮的前额,高昂;亮亮的眼睛,火热。整个蚂蚁闪烁着穿透人心、不可复制的魅力光芒,像一粒芯,点燃了梦想的灯,让每一个走在夜路上的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