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里的辣味

　　□王中平
　　我们一家人特别爱吃辣椒，每年母亲都会栽种一大片辣椒，以满足我们对辣椒的喜爱。
　　辣椒的种子是母亲头年就留下的。秋收后，母亲会挑选最大、最红的辣椒，连同整个枝叶、根须，一起挂在房檐下，让风和阳光慢慢除去多余的水分。来年开春后，她从屋檐上取下，用针轻轻挑开辣椒的皮，一粒粒饱满的种子欢快地从辣椒肚里蹦出，走进母亲精心翻耕过的育秧地里。
　　不久，辣椒破土而出，春风、春雨，像魔术师的手，让辣椒很快就长出两片嫩叶。母亲把提前预留好的土地进行锄草、翻土、施肥，然后再撒上一层稻草灰，瘠薄的土地经过母亲的劳作变成一块沃土。母亲小心地把辣椒移栽在土壤里，在阳光和雨水的养护下，两个月后像牛角一样的辣椒便挂满枝头。
　　清晨，是摘辣椒的最佳时间。晨曦中，辣椒们像出水芙蓉一般，晶莹的露珠在它们身上娇艳欲滴，闪烁着五彩的光芒。我跟在母亲身后，好奇地看着她把一个个青葱翠绿的辣椒摘下，放进竹篮里。这些未红的辣椒被母亲称为“青辣椒”，它们没有红辣椒辣，但经过火的烘烤，再与野蒜一起捣碎，却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味。又或者与腊肉一同煎炒，腊肉的烟火味与辣椒的辣味发生碰撞，催生出一种独特的家乡味道。这种味道不管人走多远，离乡多久，都不会忘却。
　　有一年，母亲栽了一种叫朝天椒的辣椒，味极辣，母亲称之为“七姊妹”，因为它的每一根枝头一般开七朵花，花朵在枝头挤挤挨挨，像极了一个家庭中亲亲热热的七姊妹。辣椒红的时候，母亲会摘下来进行两种不同的处理。一是放在簸箕里晒成干辣椒，储存在粮仓里，炒菜时取出两个切碎，入油后与菜一起爆炒，这种吃法将辣椒的香味发挥到了极致；另一种是把辣椒剁碎，放进豆瓣酱里，成为佐料，用来凉拌蔬菜或炒回锅肉等。我读小学时，常把母亲做的辣椒酱带到学校，午餐时直接拌在米饭里吃，每每都是辣得眼泪直往下掉了还是想吃。长大后，我每一次远行，都会带上母亲的辣椒酱，那是乡愁。
　　现在我对辣味的喜爱没有原来那么强烈了，但每一年我都要做一坛辣椒酱，我想留住记忆，留住乡愁。母亲的辣椒每年都会如期走进我的梦里，在我心里开花结果，红彤彤的辣椒挂满枝头，如日子一般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