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中的彩虹桥

　　□柴京正
　　山林苍翠，水流潺潺。小村如一颗嵌在山林脚下的明珠，小河似一条玉带缠绕在明珠南面，小桥则似一道雨后彩虹，娇艳地横跨在小河之上。
　　桥下一潭，碧水深澈。水潭乃小河上游山洪暴发，湍水冲刷桥墩日久而成。
　　记得夏日中午，烈日炎炎之时，我们偷偷来到潭边，光着屁股一头扎进水中，消暑避热、嬉戏打闹，好不快活。在小小孩童的眼里，这一泓碧水极深极广，好似一片汪洋，能生出融融乐趣。
　　小桥位于村子的东南方向。村里的年轻人经由小桥外出，或打工或上学或在外定居，他们双脚轻松地踏过这留有岁月余痕的小小石桥，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用苦痛或幸福去丰满自己的人生。
　　小桥知道每一家的过去和现在：这家的儿子刚刚娶了亲，大红的喜字令人炫目，家就安在小桥外面的城里；那家昨天刚刚祝了寿，热热闹闹，儿孙满堂，今天又恢复了往昔冷清的模样；这家的房门上落了锁，灰尘蒙门，房屋已失去烟火味，像一个做了错事的老人，褴褛着腰身，孤独害羞地默默矗立在那里……
　　少年时，我推着小车踏过小桥，那是尘世对我幼稚生命的原始考验，我奔向田野，把汗水洒下，撷回粮食糊口；青年时，我背起书包踏过小桥，那是人类代代累积的精神财富向我招手，我奔向学校，把勤奋留下，换回知识充实大脑；中年时，我驱车驶过小桥，那是人生必须担负的责任对我的点滴考量，我走向工作岗位，把乡愁留下，沉淀人生的酸甜苦辣。
　　小桥见证了我从一个小小孩童长成懵懂少年，继而渐入知天命之年的人生历程。遥远记忆里的我，跟在健壮父母的身后，胆怯地走过这小桥，蹚过岁月的水流；而今父母年迈，反而像当年的我一样，需要跟在我身后蹒跚而行，需要我的照顾了。
　　年轻时踏过这小桥，我一心向往外面五彩的世界，只想早早离开这小小的山村，去看海听涛，去踏浪扬沙；而今的我驶过这小桥回到村子，内心油然生出一种宁静安详之感，像襁褓之中的婴孩回归到母亲温暖幸福的怀抱……踏遍千山万水，归来仍是那个当年懵懂的少年。
　　桥也是有生命的，小时候的桥，在历经三十多年的岁月沧桑后，已经不堪重负，被挂上了一块“危桥”的牌子，大货车禁止通行；然后是断路修桥，一番人声喧闹之后，新桥横空出世。
　　这小小的桥，小时候我急切地想跨过它，去外面的世界追寻精彩的人生；长大后这“彩虹”却像磁石一样，将我的心牢牢吸在乡愁之上，无论走多远，都会时时产生动人的回想。